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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门便是一条大街,依旧是又宽,又空,两侧尽是些断壁残垣,破烂房子、破烂石头、破烂木头。兴许是叮嘱惯了,阿昭道:“诸位都小心,别乱走。”这三人自然是不用他叮嘱这些。大抵是这古城和他心中的半月国相差甚远,南风疑道:“这就是半月国?怎么这么小,比一座城都还不如。”
谢怜道:“沙漠小国,绿洲有多大,国家就有多大。半月国在鼎盛时期也不过一万人左右,真的就只有这么大了。人多的时候,也还算可以了,挺热闹的。”
南风观察一番,道:“打这个国,大概就是几天的事。”
谢怜摇了摇头,道:“真不一定。南风,你不要小瞧了半月人。虽然他们国民只有一万人左右,但是军队却常年保持四千以上。他们男多女少,除去老弱病残,再除去耕作的农人,剩下的男人几乎全都参了军。而且半月士兵简直恨不得个个身高九尺,个性勇猛好斗,拿着狼牙棒,他敢胸膛插着刀往前冲,难打极了。”
阿昭似乎略为意外,看了一眼谢怜,道:“这位公子像是知道不少。”
谢怜保持微笑,正要随口扯一扯,这时,南风又问道:“那个墙是什么?”
他指的,是远处一个巨大的黄土建筑。
说是建筑又似乎不大对,因为严格地来说,那只能称之为四面高大的土墙围起来的一个东西,没有门,也没有屋顶。只有四面土墙,每一面都在十丈以上,墙顶插着一支杆子,破破烂烂的不知是旗子还是什么东西在随风飘摇。不知怎地,看得人心里有些微微发寒。
谢怜回过头,看了一眼,道:“那是罪人坑。”
一听这个名字就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南风皱眉:“罪人坑?”
沉吟片刻,谢怜道:“你可以当它是个监狱。是专门关押有罪的人的地方。”
南风道:“连门都没有,如何关押?难道直接从上面投下去吗?”
谢怜正在想要不要说,三郎忽然道:“扔下去。而且,底下全都是有毒的蛇蝎和饥饿的猛兽。”
听他终于开口说话,谢怜心下一松,看了他一眼,然而,三郎与他对视片刻,却是移开了目光。南风骂道:“这他妈哪里是监狱!这根本是酷刑,好生恶毒。半月人不是脑子有病就是凶残成性。”
谢怜揉了揉眉心,道:“也不全是。半月人里也有挺可爱的……”这时,他忽然话头一卡,凝眉道:“等等。”
其余三人果然停了下来,谢怜举起手,道:“你们看那坑上面的那根杆子,是不是吊着一个人?”
太阳西沉,夜幕降临,距离又甚远,很难看清那杆子上吊的到底是什么,但是,稍稍走近一点,看吊着的那物的轮廓,分明是一个瘦小的黑衣人,衣衫破破烂烂,被吊在罪人坑上,像一个烂娃娃一般,被风吹得摆来摆去。
三郎道:“是。还是个女人。”
阿昭一见那里吊着个人,脸色微微发白。这幅情景,极为凄厉诡异,竟是令镇定如他也受不了。正在此时,三郎微一侧首,沉声道:“有人。”
不光他觉察到了,谢怜也听到了极轻微的脚步声。街道两旁都是残破的房屋,四人立即散开了藏匿进去。谢怜和三郎躲进了同一间破屋,而南风和阿昭躲进了对面的一间。不多时,破败的街道尽头,转出来一名白衣女冠。
那女子一身轻飘飘的雪白道袍,臂挽拂尘,走在街上,左顾右盼,双目极亮,那副神态,仿佛这里不是一座废弃多年的古城,而是可任她随意翻转的小小后花园。而不远处,一名黑衣女郎负手而行,缓缓走在她身后。
这黑衣女郎眉目美而冷郁,目光如匕首出鞘,长发披散,整个人身上仿佛散发着丝丝寒气。虽然走在这白衣女冠的身后,却不会有任何人把她视为谁的下属。
正是他们午时在那废弃小楼外见到的那两人。
当时,这二人身形一闪而过,那黑衣人身材又高挑,谢怜没看清到底是男是女,如今方知,原来两位皆是女子。这白衣的,只可能是半月国师了,而这名黑衣的,又会是谁呢?
那半月国师悠悠甩着拂尘,道:“那些人又躲哪儿去了?一不留神就不见了,难道还要我一个一个找出来杀吗?”
谢怜心道,果然,他们一进入城中,立刻就被盯上了。
那黑衣女郎走了上来,面无表情地越过了她,道:“你可以叫你的朋友们来帮你杀。”
这“朋友们”,也只能是指那群杀伤力超强的半月士兵了。半月国师笑道:“我不爱叫别人,我就爱叫你。开心吗?”
那黑衣女郎却是一点儿面子也不给,冷冰冰地道:“被你叫来做这种事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快走。”
半月国师一挑眉,果然快走了。听她们对话,倒像是关系挺好的老熟人。这两位肯定都不是什么普通人,这黑衣人必然不会籍籍无名。与半月国师相熟的女子,有谁?神秘的同门?或者说半月国其实有一位女王或者女将军?
谢怜一边飞速思索,一边屏住了呼吸。他可不想在这时被发现,目下看来,这半月国师性子跳脱的很,万一见着了他们,一个兴奋,把那群传说中身高九尺、举着狼牙大棒的半月士兵都叫来,那可又要缠斗一段时间了。十二个时辰,少一个时辰就危险一分。谁知,他这人体质就是越不想来什么,越是来什么。那黑衣女郎从这间屋子前走过时,忽然驻足,目光锐利地扫了过来。
那半月国师已经往前走了几步,见她驻足,身子往后一倒,道:“喂,走不走啊?”
那黑衣女郎道:“你,退开。”
半月国师道:“哦。”果然退开,那黑衣女郎似乎正要举手,突然,长街对面一声巨响!
对面,南风他们藏身的那间屋子竟是突然坍塌了。这一间塌了,连带左右一排都塌了,霎时街上沙尘滚滚,一道黑影猛地从飞沙走石中跃出,打出一道雄雄的火焰,袭向半月国师。而那黑衣女郎一个转身,拦在半月国师身前,左手仍负在身后,右手顺手一抄便把那道火焰尽数抄在掌心之中,直接给他送了回去。那道黑影也是迅捷无伦,闪身避过,几下兔起鹊落,挟着一阵沙尘远去。半月国师追了上去,而那黑衣女郎看了一眼这边,这才也追了上去。
这一番变故,只发生在顷刻之间。谢怜暗暗道:“好南风!”心知必然是躲在街对面的南风看这边快被发现了,声东击西,帮他们引开了敌人。他只一人跃出,阿昭就肯定还在屋子里。确定那三人都远去了之后,谢怜拉着三郎出去,道:“阿昭,你还活着吧,受伤了没?”
须臾,那坍塌的屋子之下传来一个闷闷的声音:“……没事。”
谢怜放下了心,道:“没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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