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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零章 序（第1页）

景顺五十五年，明月初升春风过地。辰时三刻的汉州城，大原王朝皇城里被誉为中兴之主的景顺皇帝站在皇宫的登封楼负手而立神情淡漠，登封楼是大原皇室用于观星的。

但景顺皇帝登基以来，登楼观星屈指可数，唯独这两个月每一入夜，景顺帝都会摆驾登封楼。

景顺帝身后一个老太监默默的躬身后退，他清楚的知道，皇上登楼从不观星，也不要下人宫女伺候甚至每次登楼都只让他一人随行。

“皇上这两个月登楼，从未观星。他看的是汉洲城外的钟灵山，也不知道宁国公能撑多久。”

伴随着心中的叹息，陈公公退出观星台门口侧身于楼梯口躬身而立。

钟灵山上有座私塾名为南山书院，钟灵山是汉洲城后山，自从宁夫子入朝为相，便将他当初结庐而居的故所搬到钟灵山，并开办南山书院。

宁夫子名宁夜宣武三年生人，自幼饱读诗书喜爱兵法大道，十一岁拜入当朝丞相左跟生门下，宣武十九年由左相举荐任青州大井县县令，宣武二十一年任治栗内史次官，宣武二十二年感行路难而做事多阻。随辞官，于牛背山脚开办私塾。

宣武二十四年，宣武皇帝驾崩左丞故去，德清皇帝弱冠即位，以恭乐亲王及太尉为首的亲王派逐渐势大，北方草原人蠢蠢欲动。德清皇帝曾两下诏书，诏宁夫子入朝为侍御史宁夫子均谢恩告病，时局动荡内忧外患下。

恭乐亲王于德清三年拉拢皇城禁军虎字营卫尉及宗正大夫于春狩之时刺杀德清皇帝谋反，后异姓王陈帆自冀州出兵勤王，监御史刘钦携幼年太子逃至蜀州仍不能躲过恭乐亲王派兵追杀，后竟求庇于佛土的法外之地罗刹，罗刹的首领杀死御史刘钦逼年七岁的景顺认其为父，北方芜人也不甘寂寞八千轻骑夺并州。

就在大原王朝分崩离析之际，宁夫子感天地不仁苍生皆苦在景顺元年立秋于蜀州悟得天下大同成为自夫子曲之后的第二位超凡大儒。

天道有感十八声惊雷响彻云霄四方皆惊，成道超凡的宁夫子先是在并州城外以一座大山将芜人八千轻骑镇压，后日行千里至剑门郡一剑开厚土逼退南荒十七部落迎回太子。

三个时辰后，宁夫子携太子离以奔雷之势至汉中城落皇城连毙恭乐亲王肖太尉在内的主要反贼一百七十三人。次日在宁夫子的主持下太子离登基称帝年号景顺，同日宁夫子携景顺皇帝手书及恭乐亲王项上人头于荆州城外七丈坡嘉奖异姓王陈帆赐陈帆独子陈曲为候国公。

后来宁夫子任宰相减赋税垦荒屯田、兴科举。景顺十三年景顺帝及冠礼后，宁夫子重开南山书院，不问出身，凡有为国为民之志者均可入书院。宁夫子教化世人，深受爱戴被百姓香火供奉，世人尊称其为大同圣人。

而将目光转回现在，这位当世传奇已经成了风烛残年的老人。南山书院的小院竹楼里，立命大同的宁夫子安静的躺在卧榻上。除了双眼依然有神，这位老人已经全身上下弥漫着暮色与死气。

病床前还站着三个人，一名稚童一位少年及一名夫子，均是宁夫子的弟子。宁夫子早已桃李满天下，当初牛背山私塾的弟子中，成才的也都入朝为官，有的甚至已经故去了。

但他自六个月前卧病不起后，这个用于起居的竹楼小院就只允许这三名弟子前来探访。这三人分别是当朝太仆李宝，最受景顺皇帝喜爱的长孙唐羽及未来的侯国公陈安之子陈曲。三人神情悲悯，太仆李宝控制不住的抽泣。

病床的上宁夫子似是不耐烦他了，微微恭起头咳嗽两声道“大丈夫为国为民，为苍生悲叹众生苦，哭哭啼啼成和体统。”李宝闻言，变成了微微啜泣。

宁夫子叹息一声对李宝和陈曲说：“你们两出去一下，让我跟皇长孙单独说话”李宝和陈曲躬身应允然后走出门外，陈曲双手关上大门。宁夫子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唐羽见状赶忙过去扶着他的先生坐起来，然后恭敬的退回床位。宁夫子坐起来后，看着唐羽，说道“景顺皇帝最喜欢你，可惜你年纪太小，不然多半是要立你当皇太孙的。你那个父亲不成器，当了三十年太子连三公九卿都认不完，要不是因为你，立他当太子的时候我就又辞官了。”

皇长孙唐羽听闻，无奈的笑笑，拱手道：“先生教训的是，但是父亲每次见到先生，都是恭恭敬敬丝毫不敢造次，先生体谅体谅学生为人子的难处，学生实在是不能说出父亲不才，先生莫怪的话语。”半坐床头的宁夫子闻言大笑“景顺这么喜欢你，就是因为你明明什么都说了却又表现得什么都没说吧，以后登基了，这个毛病得改一改，为帝者尊。”

宁夫子说道这儿，突然沉默，只一瞬又继续说道：“罢了，这些东西从你十岁的时候景顺就已经开始教你，我倒是多嘴了。”

“不敢，先生一法达而万法通也，学生谨记”唐羽正了正脸色回道。

宁夫子又开口“景顺七岁登基，我看着长大的，他也因为七岁登基，明白帝王路上的风风雨雨，所以在你现在年纪还小的时候，不愿给你过多的压力。也可能他当初对你父亲唐原太过管教，反而让你父亲养成了唯唯诺诺性格，这件事不管是你还是你父亲，永远都要体谅他。圣人也有生老病死，景顺不想你们走一遍他走过的路。你五岁被你父亲送到我这儿来，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你很有天赋更肯用功。七岁开始问学、习武还自发去请老师教你术算、音律等，虽然贪多嚼不烂还闯了祸，但这些年你收心之后还勤勉有加，方能武道儒道均有所获，景顺这些年做得很好，但我们都认为你会做得更好，相信我走了之后，哪怕大原超凡不出，你励精图治之下，大原百姓也能安居乐业免于兵祸。我怕是参加不了你的及冠礼了，我治学教书时候的戒尺就送给你吧。好了，你回去吧，帮我把李宝叫进来。”

唐羽眼眶湿润，正了正衣襟，拱手躬身“先生所言所教，学生感恩戴德末齿难忘，先生才是大原国之栋梁，望先生保重身体。”言毕，似是为了遮挡眼里的泪光，唐羽快步走向房门打开门出去了。

李宝走进来，依旧哭哭啼啼，宁夫子见状吹胡子瞪眼“我还没死都要被你哭丧烦死了。”李宝终于止住啜泣，红润的眼睛盯着地上。

“你从小就跟着我，我把你儿子养，我希望你不要恨我。你去年成家，又升迁太仆本来正是封妻荫子的大好时候。为师交给你这件事情办，于公于私，都是我的不是。但是你是我的义子，这件事只能交给你办，办不办得成都只有你能全身而退”

李宝抬起头“孩儿明白，我会护得陈曲周全，景顺皇上看在您的份上，不会为难我的。”

“行，咳咳叫陈曲进来吧。”

咚咚，九岁的稚童敲开门“师父”，宁夫子看着稚童，眼神柔和，“陈曲呐，你出生的时候听说你母亲梦见大鹏送子梵音阵阵，结果我也没看出来你有佛性，平时念书抄书也总是出错，教你的先生都被你气得换了好几个，待在书院里面你开心吗。”

小稚童歪着头想了想“师父，我觉得先生和师兄们都对我挺好的，就是打手心有点痛，然后就是一年没见爹娘，有点想他们。但是师兄们都说师父要死了，我问他们什么是死了，他们说就是再也见不到师父了，我先不回去看爹娘了，我要留在这儿多看看师父。”

宁夫子闻言大笑，笑得又咳了几声，随后他收敛笑容，看着陈曲道“确实有心了，侯国公送你来，这都是大人的心机算计，你不必理会，你父亲老来得子，以后你会知道他是为你好。先生送你一句话，祝你人间逍遥游，复得大自在。”

李宝与唐羽在门外等候良久，不见小师弟出来，终于李宝忍不住了，敲了敲门，走进去。六岁的稚童握着雪鬓霜鬟老者的大手，老者已然没有了生息。李宝嚎啕大哭声响起，惊动了门外的唐羽，唐羽冲进来见着屋内景象，脸色苍白，猛然跪地。

“师父睡着了，你们不要吵”陈曲稚嫩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

观星台，远眺钟灵山的景顺皇帝似是心中有感，注目一观，只见南山书院突然出现了一个个如萤火一般的光亮，他回头朝等在观星台门口的太监喊道“传人去南山书院，看看发生何事，要快”老太监领命，滴滴溜溜的往登封楼下跑，不知是否错觉，刚才的他看见这位俯瞰人间五十余年的帝王，嘴角有笑，眼角有泪。

翌日清晨，皇城大门打开，无数快骑从门内冲出，路上行人纷纷侧目，这是皇宫传递信息的卫兵。只是同时出现这么多，一定是有什么大事要同时去到大原各州郡县吧。汉中城的老百姓三五成群挤到皇榜下，上面的内容很简短，却让所有人久久不能回过神来。景顺五十五年，大同圣人宁夜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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